#新卡摸鱼
“病人昏迷太久,暂时还不能适应过亮的光线,今晚最好蒙住眼睛,房间光源也不要太亮,防止视网膜受损。”
没有消毒水的气味,温度很舒服,身上的被子也盖得很严实。这里不是医院?可刚才门外讲话的人,听上去很像一位医生。我眨了眨眼,眼前一片漆黑,便想要坐起来再仔细看看。刚扶着脑袋用上些力气,门就被谁打开了。
“别动。”
那人速度很快,一把抓住了我想要拉下眼罩的手,扶着我的肩膀让我躺了回去。我下意识地对这样的禁锢感到恐惧,想要抗拒。
“放开我……”
他似乎顿了一下,随后叹了口气,帮我立起身后的靠枕。
“我不是要伤害你。你昏迷太久,这么快起来会不适应。”
我靠在枕头里,虽然什么都看不到,还是把脸转向声音的方向。
“这是哪里?”
“恋语市。”
“恋语市……我去过好多好多个恋语市……”
“是最初的那一个。”
我没有说话,他也没有。我静静对着他的方向,想要伸出手,但又不敢。
知觉在一点点恢复,我触摸到身下柔软的床单,嗅到空气中淡淡的燕麦香,还有身旁这个人身上的雪松尾调。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地方,我曾在这里度过那么多的日子,做过那么多的好梦。即使蒙住我的眼睛,即使房间中没有一丝光亮,我也知道这是哪里。
这是我和他的家。
要是在过去,我早就胆大包天地借机在他身上上下其手,可现在不同了。我相信我们的关系没有丝毫变化,我只是想要确定,他究竟是不是最初的那个他,那个反复向我保证,不论在哪个时空都只有一个他的人。
“李泽言?”
“我在。”
“屋子里太黑了……我有点怕。”
我在黑暗中紧紧绞住手指,视觉受阻,其余的感官便都灵敏起来。我听见他起身,似乎考量了一会儿亮度,最终点亮了稍远的一盏小台灯。余光里出现了一团暖黄色,我记得,那应该是我们一起选的台灯,我还嫌弃过它的款式有些老套。
我听见他又走回我身边,我挣扎着撑起身子,抬手去寻找他的存在。他顺从地俯下身来,让我碰触。雕着细小花纹的金属扣子,不算太厚的风衣外套,尚未解开的马甲和领带,硬挺的衬衫领口。他大概刚刚结束工作……或是为了照看我,选择就在这里迎客。
我用手指一寸寸向上探寻,抚过我依靠过的那双肩膀,抚过我强吻过的喉结,抚过他咬紧的下颌,抚上他的脸颊。
“李泽言……”
泪水浸湿了蒙着眼睛的布料,许久未有过的酸涩使我的眼眶和喉咙都疼痛不已,可我顾不上了,我从床上跌跌撞撞地滑了下去,几乎是扑向他,想要感受个仔细。腿脚完全用不上力气,他没有躲避也没有责怪,只是轻轻扶住了我。
“我在。”他不厌其烦,又一次这样回答——仿佛这样的呼唤和回应已经发生过无数次。
“是你吗?”
“是我。”
“是我要找的那个你吗?”
“……在你眼前的人,是我。一直都是,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身边。”
我扯下眼罩,双眼的刺痛让我掉了更多眼泪,也让眼前的他措手不及。但我还是在他皱眉之前拼命瞪大眼睛看着他,看着这个在我漫长的噩梦中握住我的手、不断回应我支离破碎的呼唤的人。
这一次,他面上的担忧和心疼丝毫没有收敛,就那样定在原地任我贪婪地看了一会儿,然后叹气,伸手将我揽进怀里。同样是什么也看不到的黑暗,可他双臂间的这一隅空间,却是我此刻最想得到的安全。
“别怕,别怕。”
他像以前安慰我时一样,缓缓拍着我的背,力道很轻,仿佛我是玻璃做的。我把眼泪都蹭在他身上,但终究没有力气哭得太久,又被他抱回了床上,拧了毛巾敷我的眼睛。
“现在确认了?”
我点点头,又摇摇头。
“还想问什么?”
“你还没有叫我笨蛋。”
他忽然笑了,微小的热气在我手臂一侧转瞬即逝,有些如释重负的轻快。
“在那么多恋语市还没听够?”
“我就要这个原汁原味的。”
“……笨蛋。”
燕麦粥煮得软烂香甜,他吹凉喂给我的时候,我又忍不住眼眶发酸。毕竟在别的恋语市里,他可是不会做饭的,也不存在一家那么古怪又美味的世外桃源souvenir。他见我咬着嘴唇欲言又止,急忙放下碗靠过来。
“烫吗?还是胃不舒服?”
我摇头,捂着毛巾蹭掉眼泪,捏捏他的手指。
“李泽言,能和你相遇真好。”
“?”
“赔掉一个沙堡,换来一个这样好的未来,好值得。”
“……你觉得这是好的未来?”
“虚惊一场,噩梦醒来,你从来没走。这是我觉得最幸福的时刻了。”
“虚惊一场,噩梦醒来,我又何尝不是。”他紧紧握着我的手,好像时刻在确认此刻的我不是他的梦,就像方才的我一样。
“走了这么远的路,辛苦了。”
“以后……再也不会让你走了。”
溯洄从之,道阻且长。
过去的你始终在我身旁,可我知道,你破碎的呼唤全部来自于梦境中的远方。
我要把过去的你,找回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