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李泽言|中秋】安知南山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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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泽言也有很多没经历过的事。
家境优渥，家庭关系和谐，遗传了父母的一切优良特质，又天生就有强大的Evol。这种被上帝眷顾的宠儿，看到的世界和大多数人不一样，因此对太接地气的事情往往没什么经验。
但人的因缘际会就是这样神奇，但凡你生命中缺失的部分，总会通过与他人的接触补全回来。李泽言初次体验这种感觉是在建立华锐的过程中，商场上来往的人鱼龙混杂，他也有过青涩的阶段，一点点总结经验，形成了一套更完善的待人接物的系统。不过正所谓一物降一物，已经武装得如此强大的李泽言，竟然会败在一个酒量很差酒品更差的小姑娘身上，这再一次刷新了他的经验条上限值，甚至让他感到一丝手足无措。
比如中秋那天，他早早结束工作，开车接她回父亲家里吃饭。小姑娘一路上都很兴奋，像第一次过节一样，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过。结果到了父亲家，全桌人只有她的杯子里是果汁，还被亲戚家的小孩子嘲笑。于是一顿饭的时间里她都偷偷跟他撇嘴，晚上大家一起喝茶吃月饼，她还故意拿了最不喜欢的口味给他。
李泽言时常对她善变的小心思摸不着头脑，但又下意识觉得好笑。他觉得的好笑和亲戚家小孩觉得的好笑肯定不是同一种，他是觉得很可爱，就像去逗一只小猫，它急得仰着头朝你喵喵叫，仿佛是某种毫无攻击力的控诉，让人一再地心软下去。
李泽言想着，难得过节，自己又在她身边，就纵容她一次吧。他们这次没有住在父亲家里，而是住在附近的度假山庄，山景房都配有宽阔的露台，也是赏月的好地方。小姑娘到底年轻，赌气归赌气，拉开窗帘看见满天星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惊叹起来。他从车库拿酒壶上来，一开门就看到她撑着栏杆踮脚站在露台上，柔软的裙摆和身后的白色纱帘一同起落，像黝黑夜幕下的小精灵。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，冷藏的酒壶外壁滴下水来，砸在门口的地板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，两个人才纷纷回过神来。
“李泽言！你做什么去啦，快来看星星！”
“别人都看月亮，你怎么偏偏看星星？”
“因为月亮一眼就看尽了，星星会越看越多，很有趣。”
李泽言想着，小时候去草原和沙漠旅行，早看过比这山庄里更好看的夜空，他甚至不用费力就能望见缓缓移动的银河。但是他还是信步走到她身边，顺手用空调毯裹住她的肩膀，和她一起努力地张望。
月光太耀眼，许多星星都在这光芒下消失不见，但仔细看的话，依然有些细小光点映入眼中。渺小、微弱，却不知疲倦，哪怕在这样的夜晚不被人重视，也没有放弃散发光芒的机会。
身旁的女孩小声赞叹，他低头看过去，那双清澈的眼睛亮晶晶的，仿佛含着那些微小的光点。
他知道，那些星星看似不起眼，其实可能是比脚下的星球还要强大的存在。月亮不及它，地球不及它，太阳？说不定有一天也不及它。
就像此时此刻，在他心中，万物……都不及她。
但这样美好的画面很快就切换掉了。一切都从那壶香浸夜色的桂花酒开封的一刻开始，某个自不量力的小姑娘偏要先敬他一杯，李泽言不许她干杯，她就咬着杯沿一口一口地啜，竟也是几口就喝完了。那桂花酒虽然清甜无比，却也是白酒做底，他不确定她能坚持到第几杯，就一边慢悠悠地斟酒，一边岔开话题。
“这样过节，能接受吗？”
“当然！我好喜欢你的家人，能和大家一起过节，我很开心～”
“那现在不生我的气了？”
她撇撇嘴，视线又掉进酒杯里。
“李公子一看就是没混过江湖的，我们都说一杯泯恩仇，你也跟我碰一杯，我就不生气了。”
她好像总有用不尽的新鲜说辞，他忍不住想笑，心底又泛起那种柔软的感觉来。
“好，那我干了这杯以表诚意。”
李泽言一边喝酒一边瞥着她的表情，也不知道醉了没有，只见她很惊讶地看着他。
“有生之年，我居然能看见你干杯……”
“这有什么稀奇的？”
“因为你很在意品酒嘛，我以为你很嫌弃这样的。”
“是很嫌弃。不过有个笨蛋说这样就能让她解气，破例一次也未尝不可。”
刚才那杯酒喝得有点快，酒气迅速往脸上窜，他觉得脸颊有些发烫。不过好在她不会发现，因为她不知为何又埋头去咬杯子，从侧面看，耳朵也红红的。
广寒宫的玉兔是不是也这样？李泽言这样想着，都没有意识到嘴角噙着怎样的笑意。
几轮“推杯换盏”，她果然进入了傻笑的状态，小精灵变成小醉鬼，翅膀怎么扇也拽不起来软绵绵的身子了。李泽言支着下巴看她胡言乱语，明明眼睛都快睁不开，还拼命往自己怀里钻。
“现在的李泽言真好。”
“嗯？”
“我以前很怕过节的，要做特别节目，还要被那个严格的李泽言催进度。”
李泽言刚想皱眉，低头一看却发现她脸上还带着笑，明白她应该是在开玩笑。
“自己拖延症，还要怪我没让你过好节？”
“是是～所以现在我学会了先苦后甜，把节假日的时间空出来，就可以约到一个温柔的李泽言了！”
她没什么形象地窝在他怀里，头发蹭得乱七八糟，还抬手要抓他的脸颊，抓了三次都没碰到，他只好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。她轻轻摩挲着，声音里像是铺了桂花瓣，甜丝丝的。
“你让我重新有了团圆的概念……就像家人一样。”
“虽然总说我喜欢的仪式感都是笨蛋行为，但你还是都陪我做了。嘿嘿，谢谢你呀，李泽言。”
对于曾经那个“严格的李泽言”来说，这样的话完全是求之不得。他从不在意他人的看法，却唯独不想被她讨厌，不想她怕他。李泽言轻轻捏着她的指根，声音都放轻了几分。
“过去我觉得那些仪式感没有意义，是浪费时间。但现在觉得，偶尔和一个笨蛋一起浪费时间，也不错。”
“觉得浪费的话，你可以选择暂停时间嘛……”
她有点犯困了，身子直往下滑。他把她捞回怀里，用毯子重新裹好。
“有的时间，不需要暂停也可以。”
“反正，我不会忘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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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着月亮攀升的时间里，我一直想象他捻着细小的花瓣，整洁的袖口染上甜丝丝的花香；想象他斟酌着该放多少白酒，思及赠饮者的酒量又无奈地摇摇头。
听说桂花酒窖藏一年以上为最佳，不知道他这一壶香甜的心思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酵的呢？
